中医的“科学性”岂是证明出来的?
作者:王世保
除了中国文化中的中医,人类文化史上还没有哪一个学科的研究者象中医学者那样一直在无聊至极地去证明自己的理论具有所谓的“科学性”的,这种毫无意义的证明行动除了反映中国中医学界普遍地缺乏文化自信心以外,也突出了唯科学主义在中国当前的话语权地位!
————王世保
“五四新文化运动”为中国人请来了“赛先生”和“德先生”,两位“先生”在中国这块有着五千年灿烂文明史的大地上犹如破竹之势取得了文化上的绝对优势地位,而中国固有文化在其强有力的冲击下迅速走向衰落,日趋边缘化。中国固有文化的式微导致了西方文化中心论在中国的泛滥,作为西方文化中心论意识形态之一的唯科学主义更是把科学抬到了真理的地位,要求审视所有东方的认识自然事物的认知体系。中医作为不同于西方自然科学的东方认知体系在丧失了自己赖以生存和发展的固有文化氛围之后,也被抛进这种接受科学审视的行列。在强势的科学面前,中医的生存成为了第一位的大事,中医学界为了在西方文化环境里取得自己能够继续存在的合法性和正当性,便从自身去寻求那救命的“科学性”,于是证明中医理论是科学便成了中医发展的基础。
然而,中国固有文化在近代并没有衍生出象西方文化中的自然科学那样的认知体系,中医学界能从这个与近代自然科学具有本质性差异的中医认知体系中挖掘出西方自然科学所具有的科学性,证明自己是科学,进而一劳永逸地解决中医与科学之间的纠缠吗?
一、阐释中医的科学性成为了证明中医的有效性
道理很简单,要证明中医的科学性,就需要先明白什么是科学性,科学性有哪些,只有有了一个标准我们才能做到有的放矢。
那么什么是科学性?科学性有哪些?
既然中医还不知道是不是科学,那么科学的特征就只能从唯一被公认为科学的自然科学中抽绎出来,那么自然科学具有哪些比较显著的科学特征呢?
首先,自然科学与中国固有文化相比,是一种理性主义文化,它是通过一种理性的逻辑思维,在一个抽象的数学空间里建立起来的。
其次,自然科学的研究方法是一种破坏性的建构实验,它往往要把具体的研究对象从对象周围所处的环境中剥离出来,按着设定的条件考察其物理和化学等多方面的性质。
对于以上两个重要的特征,我们从中医那里都不可能抽绎出来。中医采取的是一种东方式的直觉类比思维,研究方法也是整体性的类比直描。因此,我们不可能从这个途径去证明中医具有所谓的“科学性”。那么现在众多的人士在阐释所谓的中医“科学性”又是什么呢?
我们也时常听到一些中医人士津津乐道:“看,中医是有效的,为何中医就不是科学的?”言外之意,中医是有效的,所以中医就是科学的。事实上,只要我们稍微深入一下,就不难发现那些宣称已经或者正在证明中医具有“科学性”的人士的研究思路却不是在证明中医与西方文化中的自然科学具有相同的认知特征,而是从一个侧面去用现代自然科学和西医去验证中医的有效性。于是这个“证明中医是不是科学的问题”最终又转换为“有效性与科学性之间是否可以等价的问题”。
那么科学性等于有效性吗?我们知道疗效来源于对疾病的正确认识,那么如何才能正确地认识疾病呢?
不同的文化会对疾病有着不同的认识。科学是西方理性主义文化的一部分,而建立在现代自然科学基础上的西医学对疾病的认识必然采取与自然科学相同的思维方式、研究方法、理论框架和理论形态。现代西医学的思维方式是理性的还原思维,它的研究方法是割裂的实验建构,它的基本理论框架就是古希腊的原子论。这种理性的认知体系在认识自然事物时,往往把自然物割裂成更小的有形单元,诸如细胞、基因、分子等,通过建构的实验研究这些微观的对象来认识人体。
我们知道生命是一个整体,而且它与外界有着广泛的联系,它的肌体内部活动和外部活动都受到外界的广泛的影响。要想正确地认识人体,必须采用整体性的研究方式,这就是唯有整体性才能带来全面性,唯有全面性才能带来正确性。西医的这种建立在原子论基础上的认知体系割裂了人体的整体性,把人体还原成一系列异质的微小单元,必然带来那些失真的破坏性认识。
因此,建立在现代自然科学基础上的西医并不能正确地认识人体,既然不能正确地认识人体,那么西医的疗效也必然要大打折扣。现实临床也是如此,西医除了在机械性的手术治疗方面具有明显的优势外,对于诸多的内科杂症束手无策,即使有效,也是依靠破坏性的治疗取得一时的疗效,而治标不治本。
既然科学性并不能等价于有效性,那么阐明中医的有效性完全不能说明中医就是科学的。既然有效的中医根本不具有从西方文化中的自然科学抽绎出来的科学性,那么它该如何取得自己的合法性的生存地位呢?
二、批判唯科学主义是摆脱中医与科学纠缠的唯一途径
我们知道医学是用来治病的,无论是科学的医学,还是非科学的医学,它们存在的基础是疗效。一个医学体系有没有存在的合法性是由临床疗效来判断的,而不是看其是否有科学性。既然中医作为不同于西医和现代自然科学的认知体系,在临床上具有科学所不具有的疗效优势,那么它为何还要去证明自己的科学性呢?为何还要从科学那里去取得自己存在的合法性呢?
这种极其不合理的要求恰是那些信奉科学主义的人士从其信奉的狭隘的意识形态来看待中医的。但是,我们并不能满足这个不合理要求,因为从中医理论里并不能抽绎出那些能证明其合法身份的所谓的“科学性”,那么怎么办?
中医学界便提出了科学化中医的发展战略思路,但是这个思路的付诸实施带来的却是中医的西化和异化性消亡。因此,为了生存,中医必须保存自己文化特征的独立性,而不能接受强制性的不合理地改造。
既然要求中医必须在科学那里取得自己的合法性和正当性源于科学主义的强势地位,那么为了中医的生存,就应该批判这种狭隘的西方文化中心论,通过大力批判其认识自然事物缺陷和狭隘性,张扬中医理论认识自然事物的优势,把自己提升到与西医和现代自然科学并列同等的认知地位,继而从西医和现代自然科学那里拓宽自己存在的空间。
对科学主义的批判,恰是需要我们去掉愚蠢的文化自卑心里,不再盲目地崇拜科学。尤其是中医学界的人士,更应该树立中医文化主体的意识,清晰地认知自己的理论优势,熟悉并批判科学的劣势,继而为中医的存在维度进行伸张。如果我们仍然信仰唯科学主义,把科学的思维方式、研究方法、理论框架和理论形态看作唯一正当的医学接受的标准,那么我们不可能从中医是否科学的自设的陷阱里跳离出来。
因此,只有我们彻底摆脱唯科学主义的信仰,把中医和科学放在并列的平等的两种认知体系上,我们才能不再去在意中医是不是科学,因为中医本身就与科学并列的认知体系;我们才能不去做那些从科学那里取得自己合法性的研究,因为中医的有效性才是其合法存在的最坚实基础。
但从目前的形式来看,不仅中医之外信奉唯科学主义的大有人在,即使是在中医队伍里,也是比比皆是。唯科学主义的泛滥还会继续,那么中医是不是科学的愚蠢争论还会继续下去。无知的信仰只有依靠智慧的批判才能去消除,而不是依靠“指鹿为马”的自欺欺人之举。你可以强制一个人接受中医是“科学的”,但是你不能强制中医接受它根本不具有的“科学性”。
中国中医研究院的“科学”更名行为并不能为中医的学科属性划上句号,因为中医这个学科本身是不会接受行政命令的。因此,那些信奉科学主义的中医学界的决策者本希望通过这种“指鹿为马”的愚蠢行为能够一劳永逸地解决中医科学与否的争论,却反而通过强制性的行政命令把这个争论永久地保存了下来!
只要唯科学主义一日不从中国大地上清除,中医科学与否的争论就一日不会休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