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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5-15 00:21: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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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曰:“无忧者其惟文王乎!以王季为父,以武王为子;父作之,子述之。武王缵大王、王季、文王之绪,壹戎衣而有天下,身不失天下之显名;尊为天子,富有四海之内;宗庙飨之,子孙保之。武王末受命,周公成文武之德,追王大王、王季,上祀先公以天子之礼。斯礼也,达乎诸侯、大夫及士、庶人。父为大夫,子为士;葬以大夫,祭以士。父为士,子为大夫,葬以士,祭以大夫。期之丧,达乎大夫;三年之丧,达乎天子;父母之丧,无贵贱一也。”子曰:“武王、周公其达孝矣乎!夫孝者,善继人之志,善述人之事者也。春秋修其祖庙,陈其宗器,设其裳衣,荐其时食。宗庙之礼,所以序昭穆也;序爵,所以辨贵贱也;序事,所以辨贤也;旅酬下为上,所以逮贱也;燕毛,所以序齿也。践其位,行其礼,奏其乐;敬其所尊,爱其所亲;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孝之至也。郊社之礼,所以事上帝也;宗庙之礼,所以祀乎其先也。明乎郊社之礼,禘尝之义,治国其如示诸掌乎!”
讲治国之道。治国的根本在“不忘本”,不因上帝之高远而忽之,不因先人之已逝而欺之,而是对他们仍然诚心诚意地祭祀。连肉眼不可见的鬼神都不敢昧,更何况人!明乎郊社之礼,禘尝之义,自然淑气流行、民德归厚矣。对于现代国家而言,就是政治对于宗教不能越俎代庖,否则宗教衰落的结果,必定是风俗的败坏。
哀公问政。子曰:“文武之政,布在方策。其人存,则其政举;其人亡,则其政息。人道敏政,地道敏树。夫政也者,蒲卢也。故为政在人;取人以身,修身以道,修道以仁。仁者,人也,亲亲为大;义者,宜也,尊贤为大。亲亲之杀,尊贤之等,礼所生也。在下位不获乎上,民不可得而治矣。故君子不可以不修身;思修身,不可以不事亲;思事亲,不可以不知人;思知人,不可以不知天。天下之达道五,所以行之者三。曰:君臣也、父子也、夫妇也、昆弟也、朋友之交也,五者天下之达道也;知、仁、勇三者,天下之达德也;所以行之者一也。或生而知之,或学而知之,或困而知之,及其知之,一也。或安而行之,或利而行之,或勉强而行之,及其成功,一也”。
子曰:“好学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知耻近乎勇。知斯三者,则知所以修身;知所以修身,则知所以治人;知所以治人,则知所以治天下国家矣。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经,曰:修身也,尊贤也,亲亲也,敬大臣也,体群臣也,子庶民也,来百工也,柔远人也,怀诸侯也。修身,则道立;尊贤,则不惑;亲亲,则诸父昆弟不怨;敬大臣,则不眩;体群臣,则士之报礼重;子庶民,则百姓劝;来百工,则财用足;柔远人,则四方归之;怀诸侯,则天下畏之。齐明盛服,非礼不动,所以修身也;去谗远色,贱货而贵德,所以劝贤也;尊其位,重其禄,同其好恶,所以劝亲亲也;官盛任使,所以劝大臣也;忠信重禄,所以劝士也;时使薄敛,所以劝百姓也;日省月试,既禀称事,所以劝百工也;送往迎来,嘉善而矜不能,所以柔远人也;继绝世,举废国,治乱持危,朝聘以时,厚往而薄来,所以怀诸侯也。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经,所以行之者一也。”
道不欲杂,君子务本。五达道、三达德、九经,都是修身、齐家、治国的方略,无一可怠,但这种种纷繁复杂的德目当中,又有“所以行之者一也”的枢机。孔子云:“吾道一以贯之。”这个“一”究竟是什么呢?
凡事豫则立,不豫则废;言前定则不跲;事前定则不困;行前定则不疚;道前定则不穷。在下位,不获乎上,民不可得而治矣;获乎上有道,不信乎朋友,不获乎上矣;信乎朋友有道,不顺乎亲,不信乎朋友矣;顺乎亲有道,反诸身不诚,不顺乎亲矣;诚身有道,不明乎善,不诚乎身矣。诚者,天之道也;诚之者,人之道也。诚者,不勉而中,不思而得,从容中道,圣人也。诚之者,择善而固执之者也。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有弗学,学之弗能弗措也;有弗问,问之弗知弗措也;有弗思,思之弗得弗措也;有弗辨,辨之弗明弗措也;有弗行,行之弗笃弗措也。人一能之,己百之;人十能之,己千之。果能此道矣,虽愚必明,虽柔必强。
从为政治国往前追溯,可以追溯到“顺乎亲”,再进一步追溯,则可以追溯到“诚乎身”。故前文修身、齐家、治国的“所以行之者一也”的“一”,就是“诚”。平时存诚,则应事自然有方,故言“道前定则不穷”。
致诚的办法,就是“明乎善”。这个“善”,不是“天下国家可均也,爵禄可辞也,白刃可蹈也”的小善,而是经历一番格物致知工夫、辨志工夫之后,痛切地认识到当求仁如救头燃,这才是大善。圣人自然合道,故自然是诚的;一般人就要择善而固执之了,时刻慎独,须臾以大善存心。修道途中多歧路,一不小心就会走上岔道,故需要博学、审问、慎思、明辨、笃行。
为什么不诚乎身,就不能顺乎亲呢?从心理上说,功名之念与仁德是成反比的,功名欲望越强,仁德越少,当然在家里就很难对父母从内心里顺从了。功名是要改变外界,仁德是要普爱外界,两者的态度实在是相反的。孔子云:“父在,观其志;父没,观其行;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要知道一个人是否真孝,当其父亲在世的时候,可以观其所欲于将来作为者(即使不说出来,有时还是会流露出来的);当其父亲去世了之后,可以观其所行;如果几年都没有对其父生前的成法加以改变,就必定是真孝者(但孔子没有说只有这样才是真孝)。孔子不是要人人都沿袭父辈的成法而不创新,而只是在谈论观察孝子的一种方法。有些人虽以孝标榜,但暗地里对其父的成法不满,待其父一离世,便迫不及待地废掉父亲生前所重用的人,改掉父亲生前所采取的政策措施,这都是功名熏心的人,其实哪里有什么仁德可言呢?平时对其父口是心非,当然就更谈不上孝了!
一旦能“明乎善”,就自然能“诚”,这时唯以求道为切己大事,一般的身外之物、世间得失在他都不再是问题,心量就大了。有了这种无为之念,则他无论做什么都具有了无为的内涵,读书是求道,待人接物是求道,乃至陪人娱乐亦是求道,每时每刻无不在求道当中,如此日久,悟境自然现前。佛门云:初发心即成正等正觉。《法华经》云:若人散乱心,入于塔庙中,一称南无佛,皆已成佛道。可知真正诚心要来办这件事的时候,那一念的意义有多么大。有这一念为因,将来必定得果。所以,“一以贯之”的要点在“贯”,能以“诚”存心,则事相上不管做什么,都不再是大问题,走了弯路、多交学费也都会反而因祸得福,他所真正欲求的东西必定早晚会水到渠成。这就是“心诚求之,虽不中,不远矣”的道理。
自诚明,谓之性;自明诚,谓之教。诚则明矣,明则诚矣。唯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能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能尽人之性,则能尽物之性;能尽物之性,则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则可以与天地参矣。其次致曲,曲能有诚。诚则形,形则著,著则明,明则动,动则变,变则化。唯天下至诚为能化。
至诚之道,可以前知。国家将兴,必有祯祥;国家将亡,必有妖孽;见乎蓍龟,动乎四体。祸福将至,善,必先知之;不善,必先知之。故至诚如神。
诚者,自成也;而道,自道也。诚者物之终始,不诚无物。是故君子诚之为贵。诚者,非自成己而已也,所以成物也。成己,仁也;成物,知也。性之德也,合外内之道也,故时措之宜也。
故至诚无息,不息则久。久则征,征则悠远,悠远则博厚,博厚则高明。博厚所以载物也,高明所以覆物也,悠久所以成物也。博厚配地,高明配天,悠久无疆。如此者,不见而章,不动而变,无为而成。天地之道,可一言而尽也:“其为物不贰,则其生物不测。”天地之道:博也,厚也,高也,明也,悠也,久也。今夫天,斯昭昭之多,及其无穷也,日月星辰系焉,万物覆焉。今夫地,一撮土之多,及其广厚,载华岳而不重,振河海而不泄,万物载焉。今夫山,一卷石之多,及其广大,草木生之,禽兽居之,宝藏兴焉。今夫水,一勺之多,及其不测,鼋鼍蛟龙鱼鳖生焉,货财殖焉。
诗云:“维天之命,於穆不已。”盖曰天之所以为天也。“於乎不显?文王之德之纯。”盖曰文王之所以为文也。纯亦不已。大哉,圣人之道!洋洋乎,发育万物,峻极于天。优优大哉!礼仪三百,威仪三千,待其人而后行。故曰:“苟不至德,至道不凝焉。”故君子尊德性而道问学,致广大而尽精微,极高明而道中庸。温故而知新,敦厚以崇礼。是故居上不骄,为下不倍。国有道,其言足以兴;国无道,其默足以容。诗曰:“既明且哲,以保其身”,其此之谓与!子曰:“愚而好自用;贱而好自专;生乎今之世,反古之道;如此者,烖及其身者也。”非天子不议礼,不制度,不考文。今天下车同轨,书同文,行同伦。虽有其位,苟无其德,不敢作礼乐焉;虽有其德,苟无其位,亦不敢作礼乐焉。子曰:“吾说夏礼,杞不足征也;吾学殷礼,有宋存焉;吾学周礼,今用之,吾从周。”王天下有三重焉,其寡过矣乎!上焉者,虽善无征,无征不信,不信民弗从。下焉者,虽善不尊,不尊不信,不信民弗从。故君子之道,本诸身,征诸庶民,考诸三王而不缪,建诸天地而不悖,质诸鬼神而无疑,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质诸鬼神而无疑,知天也;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知人也。是故,君子动而世为天下道,行而世为天下法,言而世为天下则;远之则有望,近之则不厌。诗曰:“在彼无恶,在此无射;庶几夙夜,以永终誉。”君子未有不如此而蚤有誉于天下者也。
仲尼祖述尧舜,宪章文武;上律天时,下袭水土。辟如天地之无不持载,无不覆帱;辟如四时之错行,如日月之代明。万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小德川流,大德敦化。此天地之所以为大也。唯天下至圣,为能聪明睿知,足以有临也;宽裕温柔,足以有容也;发强刚毅,足以有执也;齐庄中正,足以有敬也;文理密察,足以有别也。溥博渊泉,而时出之。溥博如天,渊泉如渊。见而民莫不敬,言而民莫不信,行而民莫不说。是以声名洋溢乎中国,施及蛮貊,舟车所至,人力所通,天之所覆,地之所载,日月所照,霜露所坠,凡有血气者,莫不尊亲,故曰配天。唯天下至诚,为能经纶天下之大经,立天下之大本,知天地之化育。夫焉有所倚?肫肫其仁,渊渊其渊,浩浩其天。苟不固聪明圣知达天德者,其孰能知之?
以上讲至诚境界的起用,可以穷理尽性、成己成物,即“性之德也,合外内之道也,故时措之宜也”。分成几个层次,分别对应上面的段落,以下对这些层次分别加以解读。
所谓“至诚”,也就是得道的境界。这里从渐修立名,即存诚日久、悟境现前。它与“诚”的不同,就在于它是“诚”到一定时候的一种跳跃、突变。
“自诚明”,即由诚而渐至于明,这是“性”本身的规律,不涉及言语文字;“自明诚”,则是通过学习圣贤言教,借助于过来人的“明”,而达到自己的“诚”。这两者是相互辅助的,并不是相互替代的。
至诚者可以与天地参。等而下者则通过“致曲”,即渐修功夫以至于诚。
只要能诚,就自然能发于外表,从而化物,但只有到了至诚境界,才算是“能化”,即能真正地随时化物,而不是有时化物而已。犹之相对于君子的“时中”,圣人是随时皆中。
到了至诚的境界,就可以前知了。这不是什么外得的神通,而是人本来就有的功能。通过修道,去掉了各种伪饰之习,返还了人的本来天真,则原有的潜能就会充分展现出来。一般人充其量有“直觉”而已,且此直觉常一闪而逝,乃是因为其执迷太重,潜能被掩盖了。“尧舜与人同耳”。按照佛家、道家的说法,至诚的境界其实不仅是前知而已,还有其它的神通,这里只以“如神”二字概括。
前文说的“诚”、“道”,都是就自修上说的。“诚者物之终始,不诚无物。”这里的“物”,就是《大学》格物之“物”,即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等事业,不是说外在的什么动物、植物的“物”。只有“诚”,才能真正善始善终地完成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等事业,不诚的话什么都干不成,所以君子诚之为贵。君子修养,不仅是要“成己”,而且还是要“成物”。因为从“性”上说,本来是万物一体的(佛教云“一合相者即是不可说”),没有什么内外之分,宇宙内事便是我分内之事。达到至诚境界之后,随有所动作云为,都能合乎自然天真而不再是人为造作,都能济世利物,都能恰当其时、恰到好处。这时方是“无为而无不为”。可以说,这时的境界是与天地合其德。
至诚者不仅明于天道,而且明于人事,故能够明哲保身、动必中礼。处在那个位置,活在那个时代,他不会越位思考,也不会以古非今,而是与时偕行、与民同好。故不管当时国政有道还是无道,他都能居之泰然。当他既有其位,又有其德的时候,其政策措施能够体现“三重”,即善、征、尊,故不仅当时的远近百姓信服遵行,而且百世之后也能经得起考问;不仅人服,而且鬼神不疑。
孔子真是这样的一位至圣者啊!只有达到了他这样的至诚境界,才能经纶天下之大经,立天下之大本,知天地之化育。
诗曰:“衣锦尚絅。”恶其文之著也。故君子之道,闇然而日章;小人之道,的然而日亡。君子之道,淡而不厌,简而文,温而理;知远之近,知风之自,知微之显,可与入德矣。诗云:“潜虽伏矣,亦孔之昭。”故君子内省不疚,无恶于志。君子之所不可及者,其唯人之所不见乎!诗云:“相在尔室,尚不愧于屋漏。”故君子不动而敬,不言而信。诗曰:“奏假无言,时靡有争。”是故君子不赏而民劝,不怒而民威于鈇钺。诗曰:“不显惟德!百辟其刑之。”是故君子笃恭而天下平。诗云:“予怀明德,不大声以色。”子曰:“声色之于以化民,末也。”诗曰:“德輶如毛。”毛犹有伦。“上天之载,无声无臭。”至矣!
所有的道理,归结起来,就是四个字:“默然行去。”必须尽去名闻利养之心、出人头地之欲,没有什么可以拿出来标榜的,如此方能神功冥运、其德日充,等到了至诚境界,也不是要有个什么可以标榜的,而是无为而化,一切不过是率性而成,本无所刻意。“上天之载,无声无臭。”至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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