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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3-8 20:1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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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所谓的“卜筮”,其实是两回事,卜是卜,筮是筮。虽然它们都属于古代的占卜术,但它们使用的道具不同、占问的方法也不同,其应用的时代和其中所蕴含的认识水平也不尽相同。周代盛行占筮,蓍筮渐趋发达普遍,同时仍然沿用龟卜之法。龟卜在殷商盛行,殷人每事必卜,卜可以用龟甲,也可以用兽骨。龟卜是将龟甲或兽骨钻凿成孔,用火煨烤,待其周围出现裂缝。灼裂龟甲这件事或龟甲灼裂后出现的纵横交错的裂纹,总称“卜”。古人认为不同形状的裂纹含有特定的神秘意义,这些具体的不同类型不同形状的裂纹称作“兆”。依据卜兆的形状判定人事的吉凶,就是“龟卜”或“卜”了。周人也是迷信龟卜的,《周礼·春官·宗伯》记载,周朝设立掌“三兆之法”的“太卜”官职,并说龟兆分玉兆、瓦兆、原兆三种。周人所用的龟卜之法,是从殷商发展而来的。殷商时代是卜发展的最盛时期,这个时候的卜虽然并用龟甲兽骨,但更重视龟。而自周朝以后,卜就专用龟了,其它兽骨统统被淘汰。这个原因,据《白虎通义·蓍龟》、《论衡·卜筮》等书所说,龟是天地之间寿考之物,“龟”字的古音又通“久”与“旧”,有着明狐疑之事当问耆旧的意义在内。因龟有灵而问于龟,就形成了后世用灵龟占卜的惯例。而占筮,是指“蓍草”,或是指占筮用的蓍草茎,用“揲”,即是用手抽点计数;其方法是,数蓍草变化的数目,得出一定的数字,即以此蓍草之数来判断吉凶。因此,在《周易》中的“贞”,即是周文王在遇事狐疑不明难决时,而另外问蓍或是问卜的意思,与《周易》本身毫无关联,细考《周易》卦、爻辞,即可明白周文王确实是别有所指的了。
周武王灭殷而统一天下后,并不是我们现在所想象的就立刻统治了全天下的人民百姓,他采取的是分封疆域而建立诸侯小邦国的做法,逐步以周国的政治思想贯彻到各地方,贯彻到各民族,实行分治,由此而形成新的诸侯国。而各地方、各民族并没有完全承袭、完全照本宣科地使用周国的社会制度及法律。他们仍然保存着自己民族的风俗习惯和语言文字,以至到了公元前221年,秦始皇才大概统一了语言文字及度量衡等。由此可见,在公元前1070~公元前221年这850年间,我国大部分地区的风俗习惯和语言文字等都是很不相同的。
周国原是殷商时期地处西北边陲的一个小邦国,其灭殷后,虽然继承、学习了许多殷商时期的语言文字及法律法度,但仍带有周国自己西北的特点。而被征服的殷族人以及其他各民族人民,亦长期地、顽强地坚持着自己的生活方式和风俗习惯、语言文字。直到今天亦是如此(现在使用的约有40种文字,中国少数民族语言的数目可能在80种以上)。语言里的词因时代有变迁,而有古今之异,因地域有不同,而有方言之别。因此,后代的人读古代的著作不能懂,就要以今语释古语,同一事物,不同的方域称名或有不同,就要用通语释方言。语言总是在发展的,语词在使用中意义也常常会有改变。一个词由一个意义引申发展出别的意义,就成为一个多义词。多义词在使用时场合不同,意义就不一样。为免去误解,也往往需要加解释。这些就是训诂所由起。周代自平王东迁雒邑以后,王室的势力日趋衰弱,诸侯争霸,战争频繁,人民转徙不安,语言也随之有了很大的变化。北方黄河流域有了区域共同语,凡是古语或方言为人所不能理解的就要用当时通行的语言即所谓“雅言”来解释。《论语·述而》说:“子所雅言,《诗》、《书》、执礼皆雅言也。”“雅言”就是“中夏”之言。《孟子·梁惠王下》解释齐景公时命太师作乐,诗云“畜君何尤”一句说:“畜君者,好君也。”又《滕文公下》解《书经·大禹谟》“洚水警余”句说:“洚水者,洪水也。”又《左传·宣公四年》说:“楚人谓乳谷;谓虎於菟。”这些又是以通语解释方言的例子。由以上所说可以充分理解训诂之兴在春秋战国时代。
而《周易》是周文王用殷商末期周国的语言文字习惯而所撰写的,很不相同于其他地区的语言文字使用习惯。因此,在周王朝内保存了有三百多年的王室秘传之书《周易》,在逐渐流入民间后,因语言文字习惯的使用不同,对其解释就大不一样了。如《易·说卦》:“乾,健也”,“坤,顺也”,“坎,陷也”,“离,丽也”,都从音立训。在春秋战国时期以后,由于社会的变化,人类思想的进步以及地域的不同,对《周易》的解释也就是上了多极化的道路。
因此,可以完全下结论说,《周易》根本不是用来占卜或问蓍的书,也根本不是迷信意义上的卜筮之书,而且也不是单纯的哲学著作,而是我们的祖先在生产力极为低下、科学技术极不发达的古代社会中为求得一种生活上的指导而获得的关于周围世界的整体性认识,是古代人民从自己的实践经验出发探索宇宙和人生奥秘的最早尝试,是周文王生活和实践经验的总结和记录,也是周文王对大自然现象的探讨与治理,对国家统治现象的探讨与治理的总结与记录之书。因此也可以说这是一本统治者作为其统治国家的理论基础之书。
如《姤》、《大畜》、《睽》、《既济》、《未济》等卦主要是描写天文星象的,以星象的变化来探讨人世间事物的变化。其中《姤》卦着重探讨的是周国改历法之事,而《睽》卦则是描写一次日全食的过程,《既济》则是描写月全食的过程。又如:《兑》、《随》、《萃》、《解》、《需》卦等,是描述水利整治工程的,其中《兑》、《萃》二卦对水利整治工程描述得尤为详尽,其“引兑”、“萃有位”等思想在当时来说,是很科学的,直到今天,对我们的水利工程亦不无启发。尤其是《乾》卦,详尽地描述了大气层之内的天与大气层之外的天,也就是说,我们抬头所看的天,是不相同的,周文王虽然没有用“大气层”这样的字眼,但他用天下有天,天外有天来描绘不同的天,又用“渊”来形容大气层的边缘,意谓进入大气层即是入渊,飞离大气层即是跃天,这些思想被埋没三千年之久,确实令人遗憾。
而《贲》卦的广告宣传思想,《蛊》、《蒙》、《损》、《剥》等卦的对敌政策、外交政策亦表现出一个政治家深邃的政治智慧,以及现在大家所热衷的谋略学。因此,说到谋略,这是后代的苏秦、孙子、曹操、诸葛亮等所不能比拟的。
全书六十四卦,每一卦都是结构紧凑,爻爻相扣,首尾呼应,前后相连;每一卦都是主题明确,中心突出。其以自然现象为表,联系人事,挖掘出现象后面的本质的东西,具有相当强的洞察力及深邃的智慧,其忧国忧民的忧患意识,广大胸怀,跃然纸上。
因此,那些关于“卦爻辞是占筮的记录或脱离卦爻象对记录的整理,卦名是依辞而题”之说,则不攻自破。因为人们总无法抹杀这样一个明摆着的事实,即不同的卦爻辞在不同的卦中各有所属,都有其深刻的含义,固定而不能相混。而且其中还存在着一个何以此爻辞系于此卦而不系于它卦之原因,这是只有作者才能说清楚的。
所以,现在重新认识《周易》,还《周易》的本来面目,也就非常重要了。周文王在位50年,自己一直没有采取任何与商纣王的敌对态度,并不能说明是周文王是懦弱胆小,也不能说明周文王是无能而其儿子周武王能干。仔细理解和揣摩《屯》卦,我们不难看出,周文王一直在屯集、聚集力量,一直在用《易》来教育他的子孙们、大臣们,直到时机成熟,周武王倒殷。虽然周文王没能在生前看到商纣王的覆灭,但由于他的“深谋远虑”,周国终于取得胜利,这使他亦可“含笑九泉”了。
然而,三千多年来,《周易》确实是被当作占卜之书来应用的;而且,就占卜而言,其又是有应验的。那么,《周易》能不能用来作占卜呢?答案是可以的。因为《周易》本身的写作就包含有一种整体观,每一个卦象作为一个整体,它的属性不仅由构成要素的属性决定,更重要的是由诸要素的结构关系,由各个组成部分的综合性联系所决定;而这些正是整体性原则的重要内容。而且,《周易》一书在社会广泛流传的过程中,由于人们各种各样的附会,以及类比推理,使本来只是简单的两个字的重叠变成了“六爻”,而且还赋予了阴阳爻的意义;这就使阴阳的意义趋于复杂化、多元化。而由阴阳发展开来,便使人间万事万物都有了“变”的理论根据。再由于汉代京房创造的纳甲说通行以来,《周易》的卦爻辞鲜有人懂,占卜家们大多是用天干地支的刑冲克害合化来判断吉凶,故而使占卜仅仅是形式上依附《周易》,而实际上则是脱离了《周易》的。三千多年来,对《周易》的解释是这样繁多,不仅是由于卦爻象都是一些空套子(冯友兰先生语),可使人填入各种各样的内容,还由于它判别吉凶、解释象、辞,基本上是采用类比推理的方法。而到汉代以后,人们拘泥于阴阳五行的自然哲学,把世界上的一切都纳入阴阳五行体系,所以占卜家们都按阴阳五行对所有事物进行分类;而这些分类,其精密、准确度都有所提高。就是这种仅从形式上去类比,就会把不相干的事说成是同类。如卦气说,为什么用卦来表示气的运行呢?其思想基础大约是基于阴阳的变化;气的运行,是阴阳二气的消长,人们便认为卦中的阴阳爻说的就是阴阳二气的运动,于是就用阴阳爻来表示阴阳二气的运动。这是易学中类比推理的一个很重要的成果。而这样的类比推理可以发展、开拓人们的思想;所以,实际上,是他们先有了自己的思想,然后援引《周易》来证明自己的主张;这是古代经学的一般情况。因此,类比推理是人为建立的联结他们思想和《周易》的桥梁。这个桥梁有利于他们的思想的传播和被社会承认。如刘歆的三统历,一行的大衍历,是古代优秀的历法,他们在说明自己的历法时,都把自己的历法数据和易数视为同类,所以他们援引易数来说明自己的数据来源,这样的类比是不可信的。同理,莱布尼茨的二进制是数学原则,与易学中的阴阳二爻不可能完全相同,因为易学中的阴阳爻不是1和0,它要表现的是一阴一阳之道,而不是数学原则。而把阴阳鱼图视作玻尔的互补原理,其类比是表面形式上的,是不可信的。可信的是莱布尼茨创造了二进制,玻尔创造了互补原理。
古今中外的许多易学家、思想家,在对待《周易》与自己研究成果的关系方面,思想方式都极为相像,他们自己先创造出(或受易学启发)某种思想成果,然后从形式上把它们与易学中的某些思想因素加以类比。这样类比的结果,往往仅是给自己的成果涂上一层易学的油彩,于成果本身的价值并无损害。因而使后来研究《周易》的人们,便把《周易》看成是神秘的占蓍书了。
所以,《周易》一书虽然不是专门用来占卜的,但用来作为占蓍问卜也是可以的。
而《周易》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蕴藏着一个通贯全经的脉络,本书就是从它潜在的层面进行发掘和疏解,就当时那个时代的生活习俗、语言文字、思维方式重新进行了阐释,希望能恢复《周易》的本来面目。管窥所及,只是在“易海”里聊备一说而已。
本书所依据的《周易》原文,是根据《周易辞典》(张善文编著,上海古籍出版社1992年12月第一版)所载,并参阅了大量关于《周易》的书籍(由于数量太多,在此恕不一一列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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