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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陈瑞春谈经方临证体会报道 [打印本页]

作者: 许先生    时间: 2010-4-6 15:58
标题: 陈瑞春谈经方临证体会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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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方为群方之冠。近贤岳美中说,非经方不能治大病。笔者幼承庭训,受父辈熏陶,师长教诲,对经方情有独钟。从医执教50多年,本着“读伤寒、写伤寒、用伤寒”的治学之道,几十年在伤寒园地里耕耘,有苦涩,有甘甜,现就粗浅体会,见诸笔端,以飨读者。

    一、辨析病机

    临床运用经方,首先必须“谨守病机,各司其属”,“有者求之,无者求之”,以动态的恒动观辨析病机。临床上碰到一例类风湿的女患者,初则以桂枝芍药知母汤加川乌、草乌等,疗效不错,晨僵消失,疼痛缓解。但经服药三个多月,两手腕、两脚踝关节却漫肿不消,影响功能活动。有一次,患者诉背部怕冷,痰多,白带多,据此,改为苓桂术甘汤合二陈、防己黄芪汤加味,服药一周,病者背冷等症状明显改善,手足漫肿有所缓和,继服前药三个月,漫肿全消,步履正常,怕冷,痰多等症状均消,可称临床痊愈。

    本案两易其方,所据者病机也。前者用桂枝芍药知母汤加味,祛风湿痹阻,取得应有的疗效;后者苓桂术甘汤合二陈防己黄芪汤,从中焦饮邪入手,其效更显。如果执定类风湿的病机就是风湿热痹,经用桂枝芍药知母汤,虽取近效,但病无进展。这势必要推究病机的变化,动态地观察疾病,无疑会提高临床疗效。

    再以方为例,桂枝汤能治许多不同的病症,如虚人感冒,夏日腹泻,鼻塞流涕(过敏性鼻炎),自汗盗汗,颈项强痛(颈椎增生),风湿身痛等,但病机都是营卫不和,肺气不足,脾胃失衡等,所以都可用桂枝汤调理,异病同治。换言之,桂枝汤是调和营卫之方,因而无论用在什么病,只要营卫不和者皆能取效,这就是辨析病机的重要性和必要性,绝不可以病对方,方药对应的方法来用经方,把活生生的经方按几个适应症,分几个症型,那是用不好经方的。

    二、抓住主证

    主证就是主要证候。伤寒六经各有主证,细化分析,各经之下每病有主证,每方有主证。比如桂枝汤发热恶风汗出即为主证,桂枝甘草汤心动悸是主证,芍药甘草汤脚挛急是主证,只要主证明确,选方准确,疗效就明显。然而主证是可以统辖不同病的,如五苓散证,其主证是小便利与不利,临床上尿少、尿多、遗尿、,尿崩症都可以以五苓散治疗。曾治一例寇姓男孩,以五苓散研粉末冲服,已愈五年多,能正常读小学,发育良好,智力聪颖。患孩中途用过补肾药无效,所以采用“化气利水”之五苓散取效。

    小儿遗尿,亦属难治症,患者每晚必遗,春夏秋冬,无一例外,虽补脾补肺、补肾固涩均无功。而用五苓散加温通心阳药以化气利水,有的患孩当天见效,且不反复,一方而终。

    前列腺肥大患者,尿意频数,尿多至每晚七、八次,小腹坠胀,舌淡苔白,脉缓者,用五苓散缓解症状极快,或配合金匮肾气丸,近期疗效十分理想。

    此外,烦渴饮水,无燥热,亦无尿糖,属气化不利之口渴,五苓散是不可替代之方。多汗证,因其水饮之邪,而致汗出涔涔,用五苓散或合苓桂术甘汤,证药合机,疗效是可靠的。

    这里所例举的主证是辨证的主要焦点,是遣方用药的主要依据,既要在一群症状中抓住主证,又要把主证的病机(包括病性、病位)辨析清楚。所以在抓住主证的同时,必须参合佐证,以期较全面的掌握主证,为立法选方提供准确的临床依据。小结胸证的主证是心下按之痛,非常明确。然而,如其胃逆反酸,腹胀气滞,舌苔薄白,则可用四逆散合良附丸。如其痰热互结,舌苔黄白相兼,或痰色黄白相兼,则应用四逆散合小结胸汤。此举可谓是通过疏泄肝胆来治疗胃脘痛的良策。

    三、深究方规

    伤寒方组方非常严密,又非常灵活,可谓严而不死,活而不乱。什么是“方规”?方规就是方剂自身组合的规律。经方如此,时方亦然。一般来说,处方中的君臣佐使可以明其组方规律,但并不能揭示方规的内涵。伤寒方的方规,是以病机为基础,有它特定的规律:一是药物的性能,一是药物的主治功用,两者必然是一致的。如小柴胡汤的组合,柴胡、黄芩是肝药,党参、半夏、甘草、姜枣是脾胃药,全方共奏疏肝理脾、调和营卫之功,是治肝胆脾胃不和,营卫失调之代表方,为后世和解剂奠定了基础。其组方规律,一目了然。

    要掌握方规指导临床运用,务必对每一个方的方规与症状、病机的内在联系,严加剖析,才能用好用活。比如,当归四逆汤即桂枝汤加当归、细辛、通草,变桂枝汤调和营卫为温通血脉,治寒凝血滞之方。诸如痛经、席汉氏综合征、脉管炎(合四妙勇安汤)等,均可取效。笔者曾治一室女痛经,自发育至19岁,每次经行必痛。前医以逍遥散、桃红四物汤、胶艾四物汤、温经汤等经治多年无效。就诊时,临经腹痛,全身虚寒,卧床蜷缩,面色青苍,脉细欲绝。诊为寒凝血滞,肝经虚寒,以当归15g,白芍20g,桂枝10g,细辛3g,炙甘草5g,通草6g,生姜3片,大枣3枚。药后疼痛立即缓解,一剂后痛止。以后每月经临之时即服上药3剂~5剂,经4月治疗痊愈。

    深究方规,目的是发展经方的运用。因而在临证中去认识和发现经方的奥秘,从而去完善经方的方规,是医者积累经验的有效途径。比如真武汤以附子、茯苓、白术为主,温阳利水,主治脾肾阳虚,水邪泛滥。临床上肾炎水肿,心源性水肿,脾虚水肿,甲状腺机能低下等,以及原因不明水肿均可以本方调治。但水肿消退后,气虚疲惫,精神不振等难以恢复。几经摸索,在原方中重用党参、黄芪,可以弥补其没有补气药之不足。这样,整个方规则是益气温阳利水,较之原方单纯温阳利水有显著不同。再如半夏泻心汤,辛开苦降,调和寒热,主治心下痞硬满闷之痞满证。从病机上看,痞满是因为脾胃湿热阻滞,气机不畅。但方中缺少行气药,如能在原方中加枳壳、厚朴、木香之类行气药,则使辛开苦降、调和寒热、行气消痞有机融为一体,依证候,依病机,依治法都是合拍的,临床疗效可资证明。

    四、经方化裁

    经方化裁应本着师其法、不泥古的精神,进行必要的化裁,才能运用自如。对经方能不能加减,历来都有争议,有人认为经方是不能变易的,即使是药量也不能改变,视为“金科玉律”,倘若加减化裁,就是“离经叛道”。另一部分医家则与之相反,认为经方应随证加减化裁,证有变方亦变,并认为仲景制方就是随证而设,随机应变。如桂枝汤在论中化裁出20多个方,可见其灵活性于一斑。笔者认为,前者视经方的严谨,不能越雷池,执定经方不能加减,似有泥古不化之嫌,所以从实际出发,因病因人而异,延伸经方的运用,是活用经方的典范。吴鞠通说:“人之所病,病病多,医之所病,病方少。”说明医者之不足,正是方药变化太少,难以适应多变之病。所以,经方应当化裁,据症状而加减,是扩大经方运用的有效之策。兹举例于后:

    1.经方本身的化裁

    例一,桂枝汤本为治表虚营卫不和之主方。随病机的变化,如寒邪外束,经气不舒,项背强汗出恶风,用桂枝汤加葛根,治颈椎增生。用治肩周炎时,桂枝汤加生黄芪、姜黄、防风、秦艽之类,能改善症状,取得近期疗效。若虚喘病人,肺气不足,以桂枝汤加厚朴、杏仁,独擅其功。如风湿相搏,身体疼痛,或发汗过多,表虚自汗,桂枝汤加附子,亦有用处。桂枝麻黄各半汤,临床用治荨麻疹及皮肤瘙痒症均获效。如发汗后,心动悸,用桂枝甘草汤合栝楼薤白汤共奏温通心阳之功。又如发汗后身疼痛的桂枝新加汤,太阳病下后大实痛的桂枝加大黄汤等,都是桂枝汤的运用扩展到许多杂病范围。再如以桂枝汤为基础演变的小建中汤、当归四逆汤等,虽方名改变,但桂枝汤的原意并未改变,而其功用主治则有别于桂枝汤。可见仲景用方的随意性,是十分灵活的。

    例二,伤寒论的小柴胡汤,用途广变化多,如大柴胡汤、柴胡加龙牡汤、柴胡桂枝干姜汤、柴胡桂枝各半汤、柴胡加芒硝汤、四逆散等,这些方都是以小柴胡汤化裁而成。笔者在实践中还探索到以小柴胡汤为基础,化裁运用的有柴胡陷胸汤、柴胡泻心汤、柴胡五苓散、柴胡白虎汤、柴胡龙牡合甘麦大枣汤、柴胡合酸枣仁汤、四逆散合朴姜夏草参汤、四逆散合小承气汤等,都是临床常用的小柴胡汤变易方。如此将桂枝汤与小柴胡汤权宜化裁,在辨证的前提下,方随证变,在理论上和临床上都是十分中肯的。由此可见,经方化裁,足知仲景用心良苦。

    2.经方与时方合并化裁

    ①桂枝汤合玉屏风散,治营卫不和的表虚证,变桂枝汤调和营卫为补气疏风、调和营卫;桂枝汤合补中益气汤,补益肺气、调和营卫。两者均可治虚人外感,是伤寒汗法的重要补充。前者营卫不和,气虚夹风;后者营卫不和,肺气不足,二者有气虚孰轻孰重之分,都是治体虚感冒的良方。

    ②桂枝汤合二陈汤,治表虚兼有湿痰,以桂枝汤调和营卫,以二陈汤理气化痰,与桂枝加朴杏汤有异曲同工之妙,一者以喘为主,一者以痰为主。

    ③桂枝甘草汤加党参、黄芪,即参桂保元汤。治心动悸,气虚胸闷,亦可合栝楼薤白半夏汤,是治心动悸、胸痹之常用方。

    ④芍药甘草汤合四妙散,治风湿热痹,腰以下肢体疼痛。芍药甘草汤合“四金”汤,一则缓急止痛,一则消石排石,治尿路结石有预期之功效,且无副作用。

    ⑤四逆散合良附丸,是胃脘痛之首选方,四逆疏肝理脾,良附散寒止痛,对胃溃疡,十二指肠溃疡,浅表性胃炎都有较好的疗效,这是中医胃病治肝的范例。四逆散合小承气汤加川楝子、郁金治急、慢性胰腺炎疗效显著。

    ⑥柴胡二陈汤,即小柴胡汤合二陈汤,是治感受风寒,咳喘痰多之症,亦可加干姜、细辛、五味子温化水饮。柴胡平胃散即小柴胡汤合平胃散,凡外有表寒,内有脾湿,腹泻便溏,所谓“空调病”,可权宜用之。柴胡温胆汤,即小柴胡汤合温胆汤,对表里不和,肝胆不和,胆胃湿热,痰热互结等疾病,皆可用之。此方适应病种甚多,以此加减,颇具疗效。还有柴胡胃苓汤,即小柴胡汤、平胃散、五苓散三方合用,对湿热黄疸用之颇效,是急性黄疸型肝炎的最佳选择。

    ⑦柴胡四物汤,即小柴胡汤合四物汤。伤寒论有经水适来与经水适断用小柴胡汤,治妇女经期感冒,用小柴胡汤调治有效。但据月经动血的病机,无疑应当凉血或养血,故加入四物汤,热证者加知母、丹皮,是符合临床实际的。

    总之,用好经方必须掌握上述的关键问题,深读《伤寒论》,对书中纲领性条文,辨病机、辨主证、鉴别诊断等条文,从正面从反面深入琢磨,在学中用,在用中学,临床上坚持多用经方,多下一番功夫,成为新一代仲景传人是可望而又可及的。 (陈瑞春)

作者: 许先生    时间: 2010-4-6 19:36
陈瑞春论治伤寒之学
学习《伤寒论》,应着眼于“用”字,使之落到临床实处,这样才能推动中医学术的发展。日本学者龟井南溟说得好:“像没有下过围棋的人写有关围棋的书一样,没有看过病的医生所注解的《伤寒论》,是没有价值甚至是有害的。”浅井贞庵在指导门人时说:  “学习《伤寒论》时,要把它看成是病人,病人就是《伤寒论》,把《伤寒论》同病人看成一体来读。”日本人对《伤寒论》的学习,务求落实在临床。这是非常正确的。由此可知,对《伤寒论》的治学态度,应本着有益于临床者,则取之;无益于临床者,则舍之。
下面就如何研究《伤寒论》,谈点不成熟的意见。
   一、要明理《伤寒论》有深奥的理论。徐灵胎说:“医者之学问,全在明伤寒之理,则万病皆通。”日人喜多村在《伤寒论疏义》中亦指出:“医之有《伤寒论》,犹如儒家‘语孟’……没有《伤寒论》的医学是不能成为其医学的。”由此可知,其义理之深,就不言而喻了。然而,明伤寒之理应如何着手,概括起来,约之有三:
   第一,要了解《伤寒论》的理论渊源及其与《内经》的内在联系。因为《伤寒论》是继承《内》、《难》的理论,收集汉以前方药理论联系实际的医学著作。所以《内经》中的阴阳学说、脏腑学说、经络学说等是有论无方,而仲景则将具体运用大都落实在《伤寒论》之中。如伤寒之有“病发于阳”、“病发于阴”的总纲,实即阴阳为万物纲纪的具体化。在六经病变中明显地看出,阴阳互根、’消长、转化的道理。六经辨证,三阳之气胜,三阴之气衰;三阳为阳热实证,三阴是阴寒虚证,其病机都应是源于《内经》。同样,六经所属脏腑的生理病理,实源于脏腑学说;六经的经络循行,乃至其病理变化,皆属于经络学说的具体运用。因而,学习《伤寒论》,追溯《内经》的理论,了解其源与流是必要的。
   第二,要了解伤寒六经实质,与六经辨证的基本规律。六经实质是什么?简要地说脏腑、经络、气化三者的有机结合,就是六经的实质。因为,脏腑是物质基础,经络是络属关系,气化是功能活动和病理现象。气化就是反映脏腑经络的生理和病理,离开了脏腑,经络就失去了物质基础。脏腑经络离开了气化,就反映不出其功能活动。所以,六经的实质即是腑、经络、气化三者有机结合的整体。不过,对六经实质还有许多争议,如六经即疾病阶段说,六经为疾病的区域说,六经为标本中气,开合枢说等,这些不同论述,是从不同角度来解释六经实质,虽能说明某一病理现象,但均有其片面性,如果离开脏腑、经络、气化去探索六经实质,是浮泛不切的。
        六经辨证的基本规律,归纳有二:其一是六经的主证,其二是六经的兼变证。
        六经主证,太阳病的表寒证,阳明病的里热证,少阳病的半表半里证。太阴病脾阳虚寒证,少阴病肾阳虚寒证,厥阴病寒热虚实错杂证。凡此六经主证,必须从病因、证候、治法、方药等方面详细地弄清楚。比如,太阳病的表寒证,其病因为风寒之.邪,病机是寒邪外束于表,正气抗邪有力,故见恶寒、发热、脉浮、舌苔薄白等症,治以辛温解表,麻黄汤是代表方。其他各经主证,均此类推。主证既明,探索兼变证就有了基础。
    六经兼变证,是有规律可循的。例如,太阳病的传变,实证多传阳明,虚证易陷少阴。一般而言,太阳病随体质之盛衰,治疗的得当与否,表寒证实则多向阳明发展。其传变规律大体是:表寒郁阳一表寒郁热一表寒化热一纯热证。与此相反,太阳表虚证,则易陷少阴。因为寒能伤阳,阳气损伤,又可招致水邪内停。所以,表虚证之演变,一则为卫阳不足,在表之阳虚,如桂枝加附子汤等;一则为阳虚停水,如苓桂术甘汤类证,以及真武汤等即是。由此可知,太阳经的兼变证,之所以纷繁复杂,正是仲师所据六经生理病理,以及兼证和变证,包括误治失治,反复议论,洞悉常中之变,示人以规矩,体现了其原则性和灵活性。
   第三,要看到伤寒详寒略温之不足,必须结合温病学说合论。《伤寒论》详寒略温,以寒立论,对六经的寒化证论之甚详,这是伤寒学说的特长。但对温热的论述殊感不足,必须结合温病学说,取长补短,使寒温融为一体。后世温病学家,善治伤寒之学,叶桂的《温热论》、薛己的《湿热论》、吴瑭的《温病条辨》等,是《伤寒论》的最好注本。因为历代注伤寒者,多为随文衍义,囿于伤寒论伤寒;而温病学家跳出了伤寒圈子,看到伤寒之不足。阐发伤寒之未备,这种治学方法是着眼于学术的发展,难能可贵。伤寒与温病脉络清晰可察,体现了学术之间的连续性。所以说,伤寒是温病的基础,温病是伤寒的发展。
应当特别指出,从学术发展来看,研究伤寒的理论,还必须结合现代科学(包括现代医学、新兴科学、边缘科学)作为武器,对《伤寒论》中的理论问题,诸如六经旺时、自愈、欲解时,与生物钟学说的关系,六经辨证与控制论的关系,药物运用加减与优选法的关系等,若能借助于最新科学来揭示其奥蕴,也许不久的将来,不但可以诞生新的《伤寒论》,而且可以影响整个中医理论,发生重大的变革。
二、掌握法
        《伤寒论》中的治法是极其严密的,它虽无八法之名,而有八法之实,全部《伤寒论》可以说是“示人以法,设法御变”。故前人说《伤寒论》397法(即原文397条),条条是法,而且法中寓法,法外有法。这虽然有些夸张,但也说明《伤寒论》中的治法,是为人所推崇的。要掌握《伤寒论》的治法应当注意:
    首先是了解治法的机制。伤寒治法乃是出自《内经》,“寒者热之,热者寒之。虚者补之,实者泻之”等方法。以汗法为例。汗法是针对表证而设,因为病在肌表皮毛,所以其在皮者,当汗而发之。表证应从汗解,是理所当然的。即便是“体若燔炭”,也可汗出而散。如大青龙汤证,寒邪外束,里热已成,属于表寒郁热,其热可高达40°C,用大青龙汤发散表寒兼清里热,虽然热度甚高,体若燔炭,仍可汗出而散。这种作用机制,务必联系临床实际加深理解,以便更好地发挥中医临床的优势。
其次,要了解六经的正治法。太阳病的汗法,阳明病的清下法、少阳病的和法,以及三阴病的温法,这是六经的正治法。其中太阳病兼变证当有和法、消法,三阴的温法寓有补法。从《伤寒论》的六经主证来看,汗、清、下、和、温五法,是临床常用的治法。吐法用之甚少,消、补法多为兼并,这是因为六经正治法,是以六经主证而定,六经病机是其前提的缘故。如阳明病篇中虽反复论证,其治法不外清、下两端。阳明热盛于内,症见痞满燥实,以攻下腑实。阳明病舍清、下两法,则无正治法可论。余此类推,不予赘述。
   再次,要了解六经的权变法。有常则有变,知常才能达变。论中设误治、失治诸法,实为治法的权变。六经的权变法,比正冶法更具有广泛性,临床上更为活用。如以和法而言,小柴胡汤即是其代表。而和兼汗的柴胡桂枝汤、和兼下的大柴胡汤、和兼玛饮的柴胡桂枝干姜汤等,均属于和法的权变法。
进而言之,正治法与权变法,构成了伤寒六经的治法。而在六经冶法中,正治法是为六经主证而设,固然是治法的支柱,但更具有实践意义的还是权变法,因为它是论中的精华所在。再以汗法为例,其正治法是麻黄汤之峻汗,桂枝汤之缓汗,这是为表证虚实两途所备。然而,汗法更多的是权宜应变的加减运用,如麻黄配石膏的大青龙汤、越婢汤、麻杏石甘汤等,是汗法与清法的配合。又如麻黄与附子配合的麻黄附子细辛汤、麻黄附子甘草汤是汗法与温法的相互运用。再如麻黄与干姜、细辛、五味配合的发表化饮;麻黄与赤小豆、桑白皮配合的以发汗利水……由此可知,权变法是颇具灵活性的,与正治法的原则性相比,其特点是十分鲜明的。此外,在研究治法时,深入地对八法与六经辨证的关系,从正治法与权变法这两方面加深理解,是会对六经治法的特点更加清晰,同时对其详寒略温等不足处,亦可了然于胸中,这样就可以达到扬其长,补其不足的目的。
三、熟悉方
        《伤寒论》组方是极其严密的,但又是非常灵活的。可谓是严而不死,活而不乱,因而是有其规律可循的。正如吴鞠通说:“大匠诲人,必以规矩,学者亦必从规矩……神明变化,出乎规矩之外,而仍不离规矩之中,所谓从心所欲不逾矩。”的确,仲景制方,悉心精究,有明确的组方规律。
        所谓“方规”,即是组方的规律。它的前提是以病机为基础的,具有其特定规律,即:药物的性能;药物的主治功用。这两者是必然一致的。尔后,在病机的统一下,构成主方的基本规律。例如麻黄附子细辛汤,方中三味药性皆辛温,合成一方,有辛以达表,有辛而温里,共奏外解表寒,内温里虚之功。故为少阴阳虚兼表证的主方。其药味之简练,组方规律之严明,自是一目了然。
        抓住主方,旨在举纲明目。论中之方,主次分明,六经皆有自己的主方,如太阳病的麻桂二方,阳明病的白虎、承气,少阳病的小柴胡、黄芩汤等。以及太阴病的理中汤、少阴病的四逆汤、厥阴病乌梅丸等皆属主方。主方是以主证为基础确定的,即有是证则有是方。比如,太阴病其病机中心是脾阳虚,寒湿内盛,主症是腹满而痛、食不下、自利益甚等。故制理中汤温脾阳、祛寒湿。少阴病阳虚里寒,故以四逆汤温肾祛寒,使阴霾四散。厥阴病寒热夹杂,虚实并存,故以乌梅丸之温清并用,攻补兼施。论中主方与主症有机配合,药证相符,丝丝人扣,不愧是众方之祖。
     主方既明,深入剖析类方,又是熟悉方的关键。前人徐灵胎、左季云等对《伤寒论》方做过分类整理的工作,颇有启发之处。《伤寒论》中的类方,如麻黄汤类方、桂枝汤类方、葛根汤类方、柴胡汤类方、承气汤类方、四逆汤类方等,归类的方法是以主方或主药来排队,使全论113方各归其类,眉目清楚。方剂归类的好处,一是能进一步研究方药的结构原理,二是以方测证,可以帮助推论病机。还必须注意,各类方之间的相互关系,也有必要了解,如柴胡类方是和法的具体运用,然其与泻心汤类方又有密切关系,从广义来看,都是和法范畴,但在病机、证候和主治功用等方面,既有联系又有区别,应当明辨,必须深究。
此外,把伤寒方与后世方有机结合起来,既可以更深刻认识伤寒方为群方之冠的重要意义;又可以对后世方的发展运用,加深理解。例如,桂枝汤功能调和营卫,治表虚自汗,而在临床上若用桂枝汤合玉屏风散,或合补中益气汤,治虚人外感,表虚自汗之证,较比单用桂枝汤,或玉屏风散的功效为优。再如桃仁承气汤与血府逐瘀汤、四逆散与柴胡疏肝散、理中汤与平胃散之间的联系等,都应作一番深入研究,了解其组方的发展,明确其内在联系,运用时会更精确,对临床实践很有益处。
还应特别强调的是,伤寒方与温病方,合论之相得益彰。第一,温病家于“无方处索方”。如太阳病只有辛温解表剂,而卫分表证则有桑菊饮、银翘散的辛凉解表剂;阳明病腑实证只有三承气釜底抽薪,攻逐实热,而气分温病则有承气,灵活运用清热化痰,清热养阴,清热益气养血等,发展了伤寒承气大法。营血分温病的清营、凉血,救阴等诸方,更是发展伤寒之所在。第二,要借鉴温病家化裁伤寒方的范例。如以炙甘草汤去参、桂、姜、枣,加三甲为加减复脉汤。变阴阳并补为潜镇熄风,独擅救阴之所长。凡此都是温病家制方源于伤寒,而又发展伤寒的典范。因此,有理由认为,伤寒方既是群方的鼻祖,又为后世方提供了理论依据。•同样的道理,后世方既源于伤寒方,但又有许多创新,诸如金元四大家的特点,均必须将其冶为一炉,才能更好地运用伤寒方,为临床运用开拓思路。进而消除“经方难用”的偏见和“经方可学而不可用”的错        误思想。
四、了解药
        伤寒用药极其精炼,全论113方中共计92味药。对全部药物的了解,是很重要的基本功。从其用药的情况来推论:
首先是了解六经主药。如太阳病的麻黄、桂枝;阳明病的石膏、知母、大黄、芒硝;少阳病的柴胡、黄芩;太阴病的党参、白术,少阴病的附子、干姜,厥阴病的吴茱萸、当归等,这些都应是六经主药。然而,六经主药是以什么为依据的?从论中用药的规律来看,主药即是根据主证而定的,它的主治功用,是与六经主证相吻合的,而且是在主方中起主导作用的,故了解各经的主药是非常重要的。
        其次是了解单味药的性能、功用。论中所择之药,都是突出每味药的所长,如石膏之清热除烦,硝、黄之泻下清热,附子、干姜之温补等,无一不是突出其主要功用。同时,在论中用药是以主药的独特功用的相互配伍,发挥其特有的功用。如以麻黄为主所组之方,实即取麻黄的发汗、平喘、利水三大特长,具体地说,麻黄配桂枝发汗,故麻黄汤中不得无桂枝。麻黄配干姜、细辛、五味之平喘化饮,故小青龙汤能外解表寒,内逐水饮。麻黄配生梓白皮、赤小豆之发表利水。这种突出方中的主药,发挥主药特有作用,在《伤寒论》中是运用得恰到好处,值得效法。
        再次,研究论中的“药对”。统观论中之方,大多是取药对的协调作用,以达到治疗效果。如半夏与黄连之有升有降;附子与干姜之有攻有守;石膏与知母之能清能润等。这种药对的搭配,寓变化于药对之中,体现了《伤寒论》用药既严密少而精,又突出主治功用的特点。因其有明确的主治功用,对进一步研究“成方”的规范化、定量化、改革剂型,是十分有益的。  此外,对药用量的研究,论中所有方的药量大小,都是有其特定意义的。如麻黄汤的麻黄用三两,大青龙汤的麻黄用六两;麻黄杏仁甘草石膏汤中的石膏用半斤,大青龙汤中的石膏如鸡子大等;以及有的方中药味完全相同,所不同者就是药量的增损。这种药量的变化,绝不是任意所为,而是适应病机的变化而定,是组方的需要,有其特定意义。但应明确,由于汉制度量衡的不同,虽不能按其量照搬于临床,而又必须据其用量的比例来指导实践用药,才能提高疗效。应当指出,论中的药物炮制,煎药方法,服药后的禁忌,都是直接影响疗效的重要因素,必须引起足够的重视,许多传统的方法,不能轻易废弃。
        基于上述,学习《伤寒论》的指导思想,应当首先是继承,而后是发扬。诚然,从伤寒学说的研究历史来看,回顾过去,展望未来,立足于创新,在继承的基础上发扬,尤为重要,并借以推动中医学术发展,这才是最终目的。
作者: 许先生    时间: 2010-4-6 19:40
运用〈伤寒论〉方的几个问题------陈瑞春
        《伤寒论》方,药味简练,组方严密,疗效确切。但必须辨证准确,用之得当,才能获效,否则变证莫测,故有“经方”难用之说。本文就运用伤寒方的几个问题,仅献一得之见,供初学者参考。 一、抓主症 明辨病机
 《伤寒论》以六经辨证为纲,其所出113方分属于六经,方随证设,证药合机,组成各病各症的主方。然六经病机不一,故各自有本经的主方。如太阳病的麻黄汤、桂枝汤;阳明病的白虎汤、承气汤;少阳病的小柴胡汤、黄芩汤;太阴病的理中汤;少阴病的四逆汤;厥阴病的乌梅丸等。在临证中如何抓主方?以太阳病衍变的痞满证为例,其主方为半夏泻心汤。此方的组方规律,一为辛开苦降,指方剂的药物性能;一为调和寒热,指方剂的功用。半夏泻心汤所治之痞满证,当是脾胃同病,气机阻滞,寒热并存,可谓方证合拍。  必须指出,明辨病机又是选方的关键。如肾阳虚,水邪内停证,阳虚水停,即是病机,这一病机所反映的主症,则以病位而异。如阳虚水停,病在肺,咳喘痰饮宿肺(如慢性支气管炎或肺心病);或病在肾,水泛四肢浮肿(如肾炎水肿),均可用真武汤。其病位病症虽异,而病机相同,故可一方同治。从而扩大了伤寒方的运用范围,突出异病同治的辨证特点。
二、识主药研究药对
        综观论中92味药,其中可称主药者,按六经病证的主方来分,如太阳病的麻黄、桂枝;阳明病的石膏、知母、大黄、芒硝;少阳病的柴胡、黄芩;太阴病的人参、白术;少阴病的附子、干姜;厥阴病的吴茱萸、当归(厥阴病是从肝寒的病机而论其主药)等,即是各经的主药。论中的成方主药不拘多寡,有一两味药不等,如附子在四逆类方中是主药,麻黄在麻黄汤类方中是主药等。论中主方有两味主药者,如桂枝汤、小柴胡汤、小建中汤、黄连阿胶汤等。以桂枝汤为例,方中的主药推桂枝与芍药,两者不可缺一,缺一则失去了桂枝汤的本意。
        如前所述,再进一步研究药对,则可更深入地了解主方的协同作用。如麻黄与桂枝,麻黄与石膏,前者以麻桂相伍成对,构成发汗解表的麻黄汤;后者以麻黄与石膏相配,构成解表清肺的麻杏甘石汤。两者因药对搭配不同,则功用主治大异。再如栀子与豆豉的配伍,乃至与干姜、厚朴、枳实、生姜相伍所组成的几个栀子豉汤,其主药是栀子,但配伍殊别,因而主治虚烦兼各种变证。这种药对配伍的研究,不仅能洞悉伤寒方的配伍规律,而且可以推论病机,审察主症,领悟其组方的灵活性寓于药对的搭配之中。
三、审药量变通加减
        论中的方剂组合,除药味的增损外,药量的改易,方剂的加减变通,其主治功用因之而改变。如麻黄汤、大青龙汤、麻杏甘石汤三方药味相差不大,而药量殊别则主治有异。麻黄汤中用麻黄四两,配桂枝三两,旨在发散表寒;大青龙汤中用麻黄六两,配石膏如鸡子大(约45g),重在发散表寒兼清郁热;麻杏甘石汤中用麻黄四两,配石膏半斤,发散表寒与清解郁热并重。再如半夏泻心汤与甘草泻心汤,药味相同,后者乃前者加重甘草用量而成,两方虽同治痞满证,但同中有异。又如桂枝去芍药加附子汤与桂枝附子汤之药味完全相同,所不同的只是前者桂枝用三两,附子一枚;后者桂枝用四两,附子用三枚,究其主治则大相径庭,前者主治下后脉促胸满的胸阳不足;后者主治风湿留着肌肉的身体烦疼证。由此推论,桂附之量小是用于温阳,桂附之量大则着重于镇痛。可见审药量是有其临床意义的。
        用伤寒方在药量上还应注意其比例。如桂枝汤的桂芍比例应为1:1,以达滋阴和阳,调和营卫之作用。而小建中汤之芍药量必倍于桂枝,以求甘温守中,建中补脾之功效。其他如小承气汤与《金匮要略》厚朴三物汤等,亦是从药量的比例来改变其功用的主治,应当明辨。
四、详煎服 增强效益
        《伤寒论》方的煎服法是非常讲究的。它所规定的煎服法,包含了药物的化合作用,关系到药物有效成分,必须按方后煎服的要求去实施,才能增强其临床效益。
        首先是煎药法。论中根据药物的性能和配伍的需要,有轻煎、久煎、先煎、后煎等不同煎法。如论中用麻黄多数是先煎去上沫,麻桂各半汤等三个麻桂合方中,麻黄只是先煎一二沸,取药味轻扬,宣肺达表。又如半夏泻心汤煎两次合煎混合,黄连汤煎一次不混合,两者除药味增减外,还赖不同煎法以体现其差异。此外,在一剂药中分别煎煮的,如大承气汤之先煮厚朴、枳实,去渣内大黄,更煮去滓,内芒硝更上微火一二沸,尔后分服。这样四味药都恰当汲取其有效成分。
        其次是服药法。论中的服药方法,有顿服,有2次分服,有一剂分3次服,有昼夜周12时服药等法。如桂枝汤的服法,有一剂分3次服,有昼夜周12时服药等法。如桂枝汤的服法,有初服一升,汗出停后服,不必尽剂;若不汗更服依前法;又不汗,后服小促其间,半日三服,病重昼夜服。若1剂病犹在,更作第2剂,乃至3剂,继续分服。凡此服药之法,与今之临床千篇一律的1剂2服、日服1剂,显然大有区别。
五、重发展古方新用
        伤寒方的运用,前人积累了不少经验,但多数医案还比较零散,有的方至今还没有验案报道。笔者认为,要使伤寒方得到全面验证,就必须重在发展,古方新用。
(一)辨证的运用  
这种传统的用法,不管其病名如何,仍从病机诊断着眼,严格六经分经论治,突出辨证特色,是一条总结提高的好路子。以小柴胡汤为例,如从“上焦得通,津液得下,胃气因和”的疗效来推论,其运用范围就将充分扩大。抓住半表半里,寒热夹杂的病机,无论外感病、内伤病、兼表证、偏里证等,都可因病加减运用。又如桂枝汤的运用,虽然其宗旨是调和营卫,但从其方的功效而论,外可调和营卫,内可健运脾胃,既可滋阴和阳以补虚,亦可调达气血以去实,确为运用范围甚广的良方。如对风寒表虚挟湿之证,用桂枝汤原方稍佐防风、秦艽、灵仙之属,意在调和营卫的基础上,伍入祛风药,服之甚效。再如夏日恣食生冷,脾胃失和,导致呕吐脘痞、肠鸣腹泻等症,用桂枝汤原方佐藿香、厚朴,其效优于藿香正气散。凡此以辨证取效者,在一定程度上是以病机议病,而不在病名上求枝节。
 (二)辨病用药
 这一用法即以现代医学的诊断确定病名,然后辨病机和寒、热、虚、实等而用药。通过辨病与辨证相结合,可逐步使伤寒方对某些病形成规范化。如用黄连汤治疗慢性胆囊炎,临床治愈率较高。因此方是治疗上寒下热之寒热夹杂的方剂,而慢性胆囊炎的临床见症又多为寒热夹杂,可说是证药合机,始克有济。

[案例]某患者,男,43岁,司机。患慢性胆囊炎已近3年,经造影证实。自觉胆囊区疼痛,大便时干时稀,口苦,舌苔腻,脉弦缓。证属寒热夹杂,胆失疏泄,脾胃失和。 拟方:
黄连、干姜、半夏各10g,党参15g,桂枝6g,瓜萎皮20g,郁金10g,炙甘草6g, 大枣3 枚。 服药20余剂,诸症悉除,追访1年,未见复发。

总之,伤寒方的运用,从研究《伤寒论》方多方面的功能、多病种的运用入手,坚持辨证论治,在临床实践中总结提高,可能会使中医的辨证论治逐步走上规范化,从而达到发扬中医特色之目的.
作者: 许先生    时间: 2010-4-6 19:43
运用经方的思路与方法-----陈瑞春
   经方的生命力,贵在临床疗效,其运用的思路和方法,在乎医者在实践中去摸索、去深化和总结。现就个人的体会,抛砖引玉,陈述于后:
—、正确理解原文
  翻开古今伤寒注本,对原文见仁见智,有的羽翼了伤寒,能帮助理解原文的精神,于人有启迪;有的却是望文生义,越解越玄乎,使人坠入五里雾中,毫无裨益。对伤寒原文的理解,应本着是否能指导临床,服务临床为原则。反之,无论其说得如何头头是道,亦不可从。比如,有的注家解释“太阳病”,谓太者,巨也,最也。太阳者,天之与日也,云云。类似这种解释,不少注本随处可见,实际是使学者作难,别无他益。因为《伤寒论》的原文,朴实无华,实实在在,没有半点虚设的文字游戏。所以如果从其本来的原文排序,如太阳表证的麻黄汤证的有关条文,前后连贯起来看,俨似一份病历的雏形。首先是表证的提纲,次之是主症、鉴别诊断、方药加减运用,以及药后的种种变局,只要前后贯通,表证的理法方药就跃然纸上,眉目清晰可察。如仅在个别文字做文章,即使穷极其意也不着要领。那么,对原文究竟该如何理解?概括地说是:一是尊重原文本意,如“太阳之为病,脉浮,头项强痛,而恶寒”,概括了表证的主要脉证,故有太阳病提纲之称,如此解释足矣,无须作别的演绎。二是注重原文前后连贯,如“脉浮者,病在表,可发汗,宜麻黄汤”和“脉浮而数者,可发汗,宜麻黄汤”,不能认为有脉浮的、脉浮而数的就用麻黄汤,而应当把“脉阴阳俱紧”,结合主症全面认定麻黄汤表实证的脉是浮紧而数,这才符合临床实际,有指导意义。三是注意无方条文,如“上焦得通,津液得下,胃气因和,身(ji)然汗出而解”,这是指服用小柴胡汤的疗效而言,但如果把原文反其意,读成上焦不通,津液不下,胃气不和,都是小柴胡汤的适应症,这样领悟原文之意,小柴胡汤的临床适应,也就随之扩大。再如“病常自汗出者”与“病人藏无他病,时发热自汗出……”这两条实际是指桂枝汤证的病机,临床上凡常自汗出而藏无他病者,皆可用桂枝汤。曾治一小男孩,13岁,经常自汗出,入睡更甚,饮食、二便均正常,其他无不适,脉缓,舌苔薄润。胸透:肺门处有一钙化点,肺纹理增粗,但不咳嗽,无肺系证候。白细胞20X 10(的9次方)/L。处方:桂枝、白芍各9g,炙甘草3g,生姜2片,大枣2枚,生龙牡各10g。服2剂,汗止,白细胞6X10(的9次方)/L。嘱服2剂巩固。半年后随访,病未复发。四是抓住原文的对比分析,论中许多条文是从对比入手来理解,以便把条文的精神落到临床实处,如“桂枝本为解肌,若其人脉浮紧,发热汗不出者,不可与之也。常须识此,勿令误也”。这条原文,实际是指出桂枝汤的作用为解肌发汗,同时又提出与麻黄汤证鉴别,告人从表虚、表实两者对比,不要酿成失误。推而广之,实际本条是提示读者,要从表证的病机、证候、治法、方药等方面去对比分析。此外,论中条文设有许多病机对比、证候对比、方药对比等,借以揭示病和证的症结所在,这些都很有临床实际意义,应当娴熟自如,以便服务于临床。
二、掌握病机辨证
清代名医喻嘉言教门人“先议病,后议药”。所谓议病,实际上就包含病机与辨证。在《伤寒论》中病机与辨证是统一的,即有什么样的病机,临床上则有相应的主症。如桂枝汤之有汗能收、无汗能发,缘其病机都是“营卫不和”。又如五苓散能治多尿和少尿,病机皆为气化不利。笔者用五苓散治小儿遗尿多例,如某女孩14岁,每晚遗尿,父母想尽各种办法令其起床小便,未能奏效。察其形体肥胖,少言寡语,除有夜间尿床(每夜少则2~3次,量少)之外,其他一切正常,脉缓有力,舌苔薄白润,拟以五苓散加味:茯苓15g,白术、泽泻、猪苓、桂枝、远志各10g,菖蒲6g。服1剂,当晚即自行起床排尿,服完五剂,基本痊愈。半年后复发1次,守原方再进5剂,又获痊愈。另一年老年女性65岁,身体瘦小,有冠心病史,下肢轻度浮肿,小便每晚4~5次,并有自遗现象。脉缓弱,舌胖润。用五苓散加味,茯苓15g,芡实20g,白术15g,猪苓、泽泻、肉桂、益智仁各10g。水煎日1剂分2次温服,服2剂后夜尿减至1—2次,服10剂后,夜尿每晚1次,不再自遗。继之以金匮肾气丸巩固。上述两案可以悟出,五苓散既可治少腹满,小便不利,又可治少腹满,小便自利,然其病机都是气化不利,别无二致。
        临床实践证明,明辨病机又是选方的关键。阳虚水停,即是病机。然而,这一病机所反映的主症,则有脏腑、病位的差异。例如,病在肺,咳喘痰饮宿肺(如慢性支气管炎或肺心病),或病在肾,水泛四肢浮肿(如肾炎水肿),两者均可用真武汤。笔者用真武汤加味治1例原发性高血压病人,疗效颇佳。病者女性,年龄49岁。素有高血压病史,血压持续22~24/12—14kPa(166-180/90-106mmHg),屡用各种降压药,始终未能降至与年龄相符的幅度。自觉头目眩晕,精神委靡,形寒肢冷,经常下肢浮肿,小便短少,食欲减退,脉象沉细弱,舌体胖大,舌苔白润。用真武汤加味:制附片10g,红参6g,茯苓、白术、白芍各10g,生黄芪15g,牛膝10g,灵磁石15g,生姜3片,日一剂。前后服完7剂,血压为15/10kPa(106/75mmHg)。半年后随访,病情稳定。
        如上所述,前者用真武汤治慢性支气管炎、肺心病、肾炎是临床常法,虽然病名各异而病机则是一致的,异病同治,突出了病机特点。后者,用真武汤降高血压,临床极为少见,只要抓住肾阳虚水气上凌这一病机,认真进行鉴别诊断,使之病机与方药吻合,方可出奇制胜。
        掌握病机辨证,还应从六经辨证来理顺各种病机的关系。例如六经病的病机关系,实际是五脏、六腑、十二经脉的病机关系,应当是病机辨证的统一整体。如太阳表证,实际就是肺合皮毛而主表的病机,太阳病在一定的意义上是指肺系病变,如果只是狭义地理解太阳病是小肠、膀胱的病变,那是片面的,而应当从太阳所属脏腑、经络、气化功能三者来统论太阳病证的病机,这样不失偏倚,才能全面分析病机。进而言之,太阳病所出的变证,如痞满证,必然有脾胃气滞,湿热并存的病机,所以用半夏泻心汤辛开苦降,调和脾胃。如果能够把六经病,层层深入地剖析病机,使之落实到治法和方药,对提高临床疗效是十分有益的。
三、灵活运用方药
经方组织非常严密,但又非常灵活,可谓是严而不死,活而不乱,它的前提是以病机为基础的,具有其特定规律,一是药物的性能,一是药物的主治功用,这两者是必然一致的。例如四逆散的组合,柴胡、芍药是肝药,枳壳、甘草是脾药,共奏疏肝理脾之功,是治肝脾不和的常用方。其药味精练,方规严明,一目了然。所以,欲使经方在临床上运用自如,必须掌握主方,剖析类方,熟悉加减,并结合后世方变通,方可达到灵活运用的目的。
         具体地说:首先要掌握主方,用好主方。六经病皆有自己的主方,如太阳病的麻桂两方;阳明病的白虎、承气;少阳病的小柴胡汤与黄芩汤;太阴病的理中汤;少阴病的四逆汤;厥阴病的乌梅丸等。这些主方都是以本经的脏腑功能、病机、主证为基础而设立,其中任何一方都可演变出许多变方。所以,应对主方作全面的分析,以便灵活运用。如麻黄汤方中四药为伍,麻黄辛温解表,但必须配桂枝才能发汗,否则,麻黄汤去桂枝,即为三拗汤,只是宣肺止咳而不发汗,故有“麻黄汤中不能无桂枝”的说法。如果再深入言之,麻黄为气分药,桂枝为血分药,两药合用有发汗之功,因为发汗的机制离不开“汗血同源”这个生理机制的缘故。所以,临床掌握表实的麻黄汤发汗的病机、主证,以及麻黄汤之所以能发汗等有关机制,便可运用自如。
        其次,剖析类方,前人徐灵胎对伤寒方做过分类整理工作,很有启迪。伤寒的类方如麻黄汤类、桂枝汤类、柴胡汤类、白虎汤类、承气汤类、泻心汤类、陷胸汤类、四逆汤类等。以经方归类研究,有两个好处:一是能进一步研究经方的结构原理;二是以方测证,并可以了解病机的演变。同时还能洞察类方之间的密切关系,如柴胡类方与半夏泻心汤类方之间,有其必然的内在联系,即是例证。
        临床运用中,还应找出类方中的代表方。如苓桂剂类方中有茯苓甘草汤、茯苓桂枝甘草大枣汤、五苓散、茯苓桂枝白术甘草汤等,这类方共同都能温阳利水,补脾渗湿。而在具体运用的同时,应将每一方的药物组成、主治功用,结合临床验证,取得理论与实践相印证的资料,进而找出类方中的代表方。如苓桂剂中的苓桂术甘汤,可为这类方的首选方。用其治脑积水,可配补肾药,或加泻水药;治肺心病,可合二陈汤,或配真武汤;治胃液潴留、十二指肠溃疡,可配六君子汤;治肠炎可合健脾行气或固涩药。若从组方原则看,阳虚者加附子;气虚者加黄芪;脾虚者,重用白术;湿甚者,苍白术同用,随其证加减,权宜应变,反复验证,经方就用得活,用得精。
         最近,遇一女性,50岁。诊断为颈椎增生综合征、更年期综合征。病者头眩晕不能视物,已半年之久,经治不愈。自谓眩晕如人云里雾中,甚则呕吐,少气懒言,气虚乏力,脉细缓,舌胖润。处方:桂枝汤加葛根、姜黄、秦艽。服5剂后,颈项略感舒适,但眩晕不减。既然略有寸功,在原方中加天麻,再进5剂。第三诊,自诉眩晕毫无改善,颈椎亦无大益,症如前述,脉细而缓,舌体胖苔薄白。故舍颈椎增生和更年期综合征而不顾,专在“痰饮”两字上寻思。前人有“无痰不作眩,无虚不作眩”。仔细推敲,患者是“痰饮证”,当以温药和之。故改用苓桂术甘汤合二陈汤加味:茯苓20g,白术15g,桂枝、炙甘草、法半夏、广皮、天麻各10g。嘱服3剂。药后告谓,上药果然灵验,眩晕如失,头脑清明,不眩不晕,精神大振,身体轻爽,饮食倍增,语言有力,已能上班工作,嘱其继服7剂,以资巩固,近期疗效十分显著。  
        再次,用经方要熟悉加减。有人认为经方不能变动加减,药量也不能轻易改动。此说不可从。因为经方除了六经主方外,其他各方都可说是主方加减而成,如以麻黄汤加减的麻杏石甘汤、大青龙汤、麻黄加术汤、麻杏苡甘汤等,皆为麻黄汤的变局。论中用得最活的要数桂枝汤,仲景将其化裁为25首方,真可谓是灵活之至。所以,临床上用桂枝汤加减,主治病种甚多,如治荨麻疹、皮肤瘙痒、颈椎病、肩周炎、风湿病、胃脘痛、自汗盗汗、腹痛腹泻等,用之得当真有一剂知二剂已的确切疗效。笔者用桂枝汤加桑枝、芦根、滑石,治一男性,50岁,在盛夏季节遍身荨麻疹,瘙痒异常,经用扑尔敏、非那根、息斯敏等均不可缓解,且药后精神不爽。用上药3剂,近期显效。又治上肢关节疼痛,加桑枝、当归、川芎、秦艽、威灵仙等,近期疗效均很理想。由此可知,经方的加减对提高临床疗效是无可非议的。
        又次,经方亦可与后世方结合运用,有助于提高疗效。笔者在实践中,有几个常用方法简要介绍如下:其一,用桂枝汤合玉屏风散,治表虚自汗,或抵抗力差,经常感冒者是常法。桂枝汤治表虚自汗已是定法,但由于其补气固表的功效不足,故可与玉屏风散合用,以增强补虚固表的功效。其二,用芍药甘草汤合四妙散,治湿热痹证,临床屡见奇功。其三,用四逆散合小陷胸汤,或良附丸,治胃脘痛。本方四逆疏肝和胃,小陷胸治痰热互结胸中,良附丸温运行气消胀。合用共奏辛开苦降,清热化痰,行气消胀之功。临床用于十二指肠溃疡、浅表性胃炎、胆汁反流等均有明显疗效。其四,用柴胡加龙牡合甘麦大枣汤,或合百合知母地黄汤,治更年期综合征、精神抑郁证。本方疏泄肝胆,养益心肝,是一张平淡之中见奇功的良方,不少更年期妇女,折腾得不可名状,用上方屡见功效。其五,用当归芍药散合金铃子散,治妇人诸腹痛。笔者多年来凡遇女性下腹痛,诸如附件炎、盆腔炎、宫颈炎,只要有白带增多者(少数白带不多)用上方取效甚速,腹痛甚者加台乌、艾叶,伴腰痛者加杜仲、续断、鹿角霜,白带清稀量多加芡实、萆(解);宫颈糜烂特甚加十大功劳、野菊花,或用五味消毒饮加十大功劳、土茯苓煎水坐浴熏洗。
         总之,灵活运用在于增强经方的疗效。但必须在谨守病机,知常达变的基础上灵活变通,否则把经方加得面目全非,甚至加的药比原方还多,这就失去了经方的意义。因此,经方的灵活运用,必须是在辨证的基础上,本着增强经方疗效的前提,做到合情合理地加减,使之相得益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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