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本与源中,阴阳所指是什么?
首先,从字源上看,“阴阳”都是一个“左阝”,这个“阝”,就是古文“阜”字。在《说文解字》中,“阜”是指的一种没有石头的土山(阜,大陆也,山无石者,象形),也就是说,“阴阳”都是对这个无石之山“阜”的一种描述。创字之初,“陽”就是指的“阜”的日光可以照见的一面,故“从日,易生”;“陰”则相反,指的是“阜”之未被日光照射到的一面,故其字“从云,今声”。毫无疑问,“阴阳”的愿意,是就部位而言的。不过,这时候的“阴阳”,还常常是变换不定的。因为,这样的阴阳,是随着时间的变化而变化的。
早晨的时候阳光照在山的东坡上,这时候“山的东坡”叫做“阳”,《诗经》中确实就称“山之东坡”为“朝阳”:
凤凰鸣矣,于彼高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大雅·卷阿》
傍晚的时候阳光又落在了山的西坡上,这个时候,“山的西坡”就又成了“阳”,《诗经》中称之为“夕阳”:
度其隰原,彻田为粮。度其夕阳,豳居允荒。——《大雅·公刘》
由于这样确定的“阳”,其部位因朝夕的变化而变化(阴也同理),就没有“定”义可言,所以也就不适合在学术体系中作为术语使用。
那么,如此说来,阴阳是不是就没有“定义”可言了呢?当然不是了。事实上,在中医学术的 经典著作,阴阳早已经有了“固定”的含义,有了“阴在内”“阳在外”的规定性。
阴阳的这种“定”义,在《素问》、《灵枢》中,可以说俯拾即是。则其要者可有:
故曰:阴在内,阳之守也;阳在外,阴之使也。——《素问·阴阳应象大论篇》
歧伯曰:外者为阳,内者为阴,然则中为阴……——《素问·阴阳离合论篇》
好了,我们知道了这种以内外分阴阳的说法,然后我们不仅要问,古人为什么要以内外来定义阴阳,而不是以上下来界定阴阳呢?
古人为什么要以“内外”来定义阴阳呢?这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也是原则性的问题,必须加以说明。
其实只要静心的思考一下,就会发现,这种以内外定义的阴阳,与以上下或者前后左右界定的阴阳,确有不同,这样一来,阴阳就不会随体位而变化了——所以才作为“定”义被《内经》使用。这就是说,对于一个体形而言,这种以内外定义的阴阳,总是固定不变的。大家可以想象,以上下左右定义阴阳,是不是可以随体位的变化而变化?,这样的阴阳,怎么能作为“定”义来使用呢?,古人聪明的很,定义以“内为阴,外为阳”,就不会出现上面的情况了,不论你的体位如何变换,内外不会颠倒,阴阳不会变化,而且,这种有关于阴阳的定义,也无违于人们的一贯常识:在外的光线可及者为阳;在内的看不到的为阴。
可见,关于阴阳的“定”义,出自《素问》《灵枢》之经文,而且一定要用内外来界定,是有他的道理的。经文“阴在内,阳之守也;阳在外,阴之使也”。以及经文“外者为阳,内者为阴”,就如此白纸黑字的流传至今,这才是众流之清源,阴阳之正本。可惜的是,这仅仅是在文字上的流传,有言曰“文以载道”,可是,“文”虽在而“道”已不传的情况,却总是反复出现。至少从《难经》就开始以“上下”论阴阳。这说明,阴阳之义,汉后已经不传。而现在通行的观念,却更有以向外的为阳、向内的为阴(于内经的外为阳,内为阴相反),或以向下的为阴,向上的为阳(更与难经的上为阳,下为阴相反),简直又与《内经》《难经》的更不同了。至于还有的,竟至于以运动与静止、物质与功能分阴阳者,更是未知所据。阴阳概念之纷纭,已经到了何种地步,其对中医学术之交流、经典之解读,影响到了何种程度,可想而知。中医界要求对概念术语加以定义的呼声,越来越高,也是大势所趋。此书首先对阴阳概念进行梳理,冬季之一即在与此(大家很快就会看到,阴阳既定,则后面的五行推演,将水到渠成)。
阴阳“内外”既定,才不会随体外而发生变化,才去掉了随意性而具有科学性。阴阳的部位既定,那么,道理就应该是,“阴”本以“在内”而得名,其运动方向就应当“向外”,而“阳”之在外者,其运动方向则必然“向内”。有人可能会说,力是这个理,不过,这只是符合逻辑的推理,而且这种做法,好像与现代流行的“向外的为阳”的说法,正相抵触。所以不禁要问,古人真的是这样认识的吗,用没有书证——最好是经典的书证。
《素问·调经论》中,就正有关于阴阳运动方向的论述,可以为证:
夫阴与阳,皆有俞会,阳注于阴,阴满之外。
据此可知,阳在外,是“注于阴”的,而阴在内,是“之外”,也就是流向外的(这里的之,用作动词),这才符合阴阳在部位上的规定性。并且这里的阴和阳之间,还必须有俞会会相通:“阳注于外(从外到内)”,即气血沿着阳脉流注到内阴,但不是就这样终止了,而是又通过某种俞会反回来,再沿着另一种通道路径——阴脉——向外流出去了,所谓“阴满之外”;同样,“之外”之后的气血,也不是一去不返回,而是又通过某种俞会,反转回来,在进入另一种通道路径——阳脉——向力输送。就这样,“阴阳相贯”,内外循环,就像一个圆环一样,没有终点与始点,经典中称之谓“如环无端”。可见,“阳向里流入,阴向外流出”,不是各跑各的,还必须有阴阳之间的俞会,或者更具体地说,还必须有由阴相阳的俞会,同时又要有由阳相阴得俞会,才能沟通起来。所以经文说:夫阴与阳,皆有俞会,阳注于阴,阴满之外。
——思路严谨、逻辑缜密得理论体系,就体现在一个“皆”字上!阳入而阴出,这还不够;还必须要有出入之间的反转交会处,出极反入的要有,如极反出的也要有,都要有,故曰“皆有”——皆有俞会。
无独有偶,《素问·生气通天论篇第三》中也正有关于阴阳得论述,并且正用了肯“定”的语气,既“阴者,……也;阳者,……也”的句式,经文是这样说的:
阴者,藏精而起亟也;阳者,卫外而为固也。
这正同《阴阳应象大论》以及《调经论》的论述一样,同样认为:阴在内之藏精者,动机是起亟,起于中而达于外;阳之在外者,功能是卫固,守于外以防外溢。“亟”,按《说文解字》,即从“二”。下边的“一”画,象地;上边的“一”画,代表天。中间的一个“人”,左“口”右“又(右手的象形)”,顶天立地。口、手者,言行之所以出,子曰“言行者,君子所以动天地也”。可知,这个“亟”字的意思,就是据地以动天,以即起阴而亟阳得意思,而决不是像现在的中医教材所说的那样,以为“凡是向外的、向上的”都属于阳!相反,经典的含义恰恰是“阴者藏精而起亟”:凡是向外运动的,皆谓之“阴”!
阴在内,故而其运动方向是流向外的。所以所以“阴胜则寒”,说的就是“向外出的多了就会变寒”。这就像出汗可以降温、吐泻足以致虚的道理一样简单!而“阳胜则热”则是说“入的多于出的就会变热”。在张仲景得书里,汗、吐、下,都可以被叫做“攻之”,就是因为,发汗、催吐、攻下,都是“阴”的大量外出,汗出可以降温,吐下可以泻实,都可以使人向“虚”的方向转化。正是因为,阴之为道也虚,所以,吐汗下诸法,都只能在“实”证的患者中使用,亦可以见“阴道虚”的道理。同样,“阳道实”的说法,也就可以理解了:正常人行“阳道”,往往可以致“实”,会得病的;而虚弱人行“阳道”,则正好可以转壮,结果将是健康,。所以说,“阳道实”只不过是一种“道”理:不知而用,或可致病;知而用之,足以却疾!道之为术,善欤,恶欤?存乎医者,存乎其人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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